
内容:第十九章:坤甸《俘虏改造集中营》
第十九章:坤甸《俘虏改造集中营》
《俘虏改造集中营》(Kamp Konsentrasi Rehabilitasi Tahanan)设在坤甸 Sungai Raya 约六公里处的路旁,四周冷冷清清。集中营占地很大,前前后后围上铁丝网,铁丝网的后面是一片空旷的荒地。走进铁丝门迎面是一座岗哨,由机动警察日夜看守。岗哨后面有座双层楼,下面是囚室,上楼是办事处。楼下不远处的中间有个池塘,两侧是囚房,A、B、C、D、E、F、G、H、I、J、K、L、M共有十三座,其中四座是散仓,能容30 至50人。一个囚房有二十多个小房间,一个小房2X2.5米住三个人,小房大房都锁着,空气混浊就在房中轮流到小铁窗透透气。早上五点半和下午开门拿饭的时间才能去厕所大便、洗澡,不然大便小便被迫在牢房里边,没有放风时间。
A房是重要的政治犯守得最严密,王明、林平、Pak Kestan中校,监禁在A房,1978年pak Kestan 心脏病发作,在监狱去世,经他家属的抗议尸体才允许载出去。H房大多是前迪波尼哥罗军人,他们大都是苏加诺前总统的同情者。
政治犯中也有一部分他们是被莫须有的罪名投进监狱的,其中007流浪汉、阿兰、Mariam、Kartini 她们是路上等客的妓女。神经不大正常的Kartini还被提上法庭,以印共罪名监禁十多年,苏哈多政府宁愿抓错一千,不愿放过一个而被投进监狱的。
集中营里烧饭做菜由难友当炊事员,诊所的医师则由政治犯Mandrung担当。环境和条件虽比监狱好,但饭食却与监狱相同。一日三餐,早上发给每人一碗粥,拌上几条“狗鲠骨”(kapitek)咸鱼脯,中午或下午则发给每人一碗掺沙和小石头的饭、几条咸鱼和一碗煮得黑黑的空心菜汤。每人发配一个军用饭盘(Ompreng),因为吃得少,营养缺乏,食物不卫生,加上水土不服,初来乍到时,有几个难友因饥饿腹肿不治而死去,凄惨场面令人心寒。狱方将难友尸体用草席包裹载到十一支柱(公里)华人公墓草草埋葬了事。
1973年,山口洋各地华人因反迫害、反暴政的年青人散发传单而被捕者众多,西加当局将他们分批地押解到坤甸集中营,至此难友的人数升至四百多人,难友们来自五湖四海。有的来自山口洋、三发、邦戛、孟加映、华莪、松柏港、坤甸等地,还有来自山区被捕的游击队成员,难友们除了极小部分是地下组织成员或同情者外,大多是华人。
监狱里白天必有人被调去楼上受审问。1971年代被捕的大部分是贴标语的,最初被捕的受的苦最多。为了逼口供,遭到木棍的毒打,甚至有的当场被打死,有的遍体鳞伤,用电刑、用烟火烧、剃光头、在烈日下跑,被推进水池里浸。
起初在这里被监禁的难友只有60多人,被捕的越来越多,最后监禁人数达千名政治犯,包括砂拉越一些被俘虏的几十位游击队员,其中有张立华、新汉、姣娜、伊莎、小明等,后来他们因砂拉越领导人黄纪作与政府签订斯里阿曼和平条约,经砂拉越政府要求被送回砂拉越处理,并在砂拉越释放。
监狱里由于人多,水源不足,用水成了大问题。不久,狱长命令将池塘挖大,从那天起,每天喝了粥,大伙儿便下塘挖泥。干了一个多钟头,已感到精疲力尽,双脚陷入烂泥里难于自拔。挖塘劳役足足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挖好。厨房烧水做饭不是用自来水,而是用卡江流进来的沟渠里的水,沟渠上游则是机动警察的厕所。
狱方为了减轻伙食费的负担,便命令难友每天早上8时开始到铁丝网外开垦荒地种菜。当初到田里工作时,有的难友却乘这个机会采摘生果或抓鱼。有一次,在中午12点整队检查时,有个难友把鱼藏在衣衫里,被值班军人查获后当场拉出队伍,被打得鼻青脸肿,难友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1975年,国际国内呈现一片大好形势,印尼国内生产总值逐年增长,尤其是木材业领域更是欣欣向荣,不少新兴的林业主需要大批砍伐工人,狱长看准了这个机会,串通了宪兵头目将难友分批地“卖”给林业主,从难友们身上榨取血汗钱。中饱私囊。
另一方面狱方也对难友们渐渐开放,不但允许他们出外打工挣钱,并且还批准他们回家探亲,此时,集中营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偷拿玉米种和采摘生果从此不复重现,捕抓布袋蛇吃的事也已成历史陈迹。从此,难友们的生活逐步得到改善,精神面貌大为改观,生活好转,健康也恢复如初。
老李说:“某天晚上,他们从值勤军人那里得到一个不幸的消息,即有一个在山林伐木的难友被大树打死,当晚,其尸体用席子裹着载回散仓里,掀开席子一看,头脸和衣服满是血迹斑斑,惨不忍睹。善后,难友们分摊一些钱买了神香宝烛,在田埂上为死去的难友开了个小追悼会。祝他“一路好走!冤有头,债有主,作孽者必得恶报!”
事隔不久,道房集中营伐木的一个难友,在监护军人允许下,进入山林打猎,被受伤而伺机报复的狗熊抓破了脸庞,熊爪将他的鼻腔挖了个洞,顿时血流如注,当他跌跌撞撞地跑回营房时,扑倒在地不省人事。伐木局和军人连忙将他带回坤甸军医救治。当时的医术落后,何况是在坤甸。医院试图用手术切其腿肉修补,然而以失败告终。只好用纱布盖住。隔三五天到医院去上药。就这样一直延续生命。听说,他在1978年,释放后不久因破伤风不治去世。”
尽管生存条件逐渐改善,但失去人生自由则是人生一大悲哀。老李说:“印尼政府不可能长久的监禁下去,船到岸头自然停。现在我们要努力锻炼身体,学好印尼文,将来走出去才能在社会立足。”
从那时起,各房便展开了学习印尼文的热潮,并且还建起了一座篮球场。几乎每天下午,都可以看到男女难友们集合在一起打篮球,每逢节假日还举行篮球比赛。乐此不疲。难友们的正当活动获得了狱长及值班军人的应许。通过这些活动,政治犯与监狱看守人员的感情亦渐渐地融合。
从1976年至1978年期间,《国际红十字会》曾两次来探访集中营。当第二次来访时,正好来到老李的房,来者是一位自称是瑞士人,人长得高高瘦瘦,能操一口流利的华语,说话面带笑容,和蔼可亲。当他看到老李他们的床铺上空空洞洞而大多赤着脚时便问:“你们有否收到我们寄给大家的被子和运动鞋?”
“没有!”大家不约而同地回答。铿锵有力的回答声震得他目瞪口呆。
有一个难友打趣说:“你们送来的物品正像一块大冰块,途中遇到烈日就一点一点地融化掉!”这位笑容可掬的瑞士人听了之后发出会心的微笑。事后不久,雅加达就寄来了被子,但却没有鞋子,而且一床被子被切成两截,盖在胸前却遮不了腿。
《国际红十字会》数度来访好比天气预报,从中获得一个启示,即:“残冬将尽,春天还会远吗?”最后在国际人权委员会和国际红十字会的干涉下,一些没经过审判的1965年后被捕监禁在监狱或集中营的政治犯,终于在1978和1979年间一共一千多名的政治犯陆续被释放了。
1983年王明、郭克等被判十多年徒刑的也期满后释放。1984年最后还在狱中的陈武侠,在出狱前夕不知何因在监狱里突然去世,监狱的官员说心脏病发作,叫他家人来收尸把他埋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