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内容:
马罗诃的怒涛 2:一个女兵的经历 1
一个女兵的经历
——回忆当年上边区前后
丹心
1968年中,我和阿禄、小雷(李春宝)、小田(这时小李——李嘉恩已先上民族区了)在联合园小文(潘启坚)家后山能苟叔旁的胡椒园山顶隐藏点生活时,收到了小王(王连贵)拿来的一本边区特辑《来自北加里曼丹丛林中的战鼓声》,厚厚的特辑深深地吸引了我们,我不只看了,而且小王(王连贵)还要我抄,我日夜都在与这本书接触。从书上看到边区部队的用水是用竹条从山溪里引到住点的自来水,比我们要在夜晚时从芦其丛底下,爬着钻出到椒园,再到山脚下的水并里用塑胶桶装了,背着、拖着到山顶住点要强多了;看到了边区砍大稻芭、种大菜园、大练武,过大集体生活的报导;也看到战斗英雄杨晓冬(杨轩进)等的先进事迹……等等,我们看到了北加人民事业的发展方向,要上边区去,要上边区练好本领再打回老家,解放全北加!终於在六月底领导上决定让我们上边区参军并叫阿禄先去帮助做准备工作(后来才知道他是先到乌龙山跟伍乐(许保祥)等同志们一起搞运输,从江边背粮、及各种物资进乌龙山。随后,我也在八月头离开联合园住点,踏上了奔赴边区的征程。
上乌龙山
在1968年8月的一个晚上,不知是由谁用船把我们一批整十个人送到Dap坡一个群众家的后芭。那是个种着胡椒的小山坡。记得是莫海云在那接待我们,和他们见面是晚上,我看不清任何人,只觉得黑暗中人影晃动,人来人往,似乎有点热闹(因之前我们过的是“隐藏”的生活,接触的人极少)只听莫海云喊“毛主席万岁,万岁”的口号,喊得热忱激动,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小山坡处,我们还吃了点心。听泽珠说,在来的路上她前面走的是尚武(莫荣光),他背后绑了个小油珍,珍里装着狗肉,走起路来“咯咯、咯咯”的珍声,怪趣味的,也许我们当晚还吃了狗肉吧。昏暗昏暗的,我谁也不会认识,谁也看不清,想找阿禄,也没看到。由於无知,也因一切都是新的,所以我头脑里的神经不懂得感应、运转。就要开启的征途是什么个样子也无从想象、构思。算了,不会想就别想,静静的感受着在这昏暗中蕴育着的激动、奇特的景象吧。
泽珠说,天一暗我们就走,队伍怎么排,我的前面、后面是谁,我也不知道。说走,我跟上就是。我当时是背着一个“乌药”(伊班人日常背具),我听说有的人包袱是用手提的,那显然是不利于行走山路了。走到某个地方休息时,我似乎认出了东兵(余清寿,阿禄的弟弟)心里一阵子高兴,因为终于找到一个熟人。但他没什么反应,也没什么好说的。一路上,我又归于孤寂,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阿禄在何处。天不作美,下了雨,山路在大队人马走后很滑溜,增加了走山路的困难,但无论如何总得打起精神抬起脚,向前移动。忽然间,前面一阵骚动,前面传来说有火蚁,马上警觉神经系统,严阵以待,因很怕火蚁叮,那可是火辣辣的痛。前面的人“辟辟叭叭”的冲过去(那又是个稍微向上的山坡处),也不知火蚁是在何处,我前面的人一冲过去,我也胡乱的冲过去,也许是火蚁已四散爬动,也许是我避的不对处,慌乱间只觉得脚上已被叮上一两口,神经马上传达来火辣,骚痒的痛。咬一咬牙,“唉哟唉哟”了数声,继续紧迈着脚步跟上。跟不上,可就更倒霉了,四周一片黑漆漆,连个方向都没有,得做迷途羔羊呀。行行复行行,疲劳、困倦接着袭来,坚持,坚持,再坚持……。渐渐的天际传来微弱的白光,前面传来“天亮时,会到达日的地”的讯息,心里默默的叼念着“快到吧,快到吧!”。那是走在一条没什么水的小溪的时后,前面传来说“那就是点了”,这时天已经亮了,抬起头向上望,一座大朗高屹立在山坡上。心里嘀咕着,这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方呢?是不是边区呢?又传来说,那是“乌龙”山(据说此处曾摆了很多“乌龙”所以叫乌龙山)。后来,由於是我们上边区的会聚点和出发点而又改名为红旗山。心里想着,管他是什么山,到了就好!
在乌龙山的见识和磨炼
我们到时,这里已建有两座大“朗高”所以说是大“朗高”,因为它和我们非法隐藏的“朗高”比,是大得多了。我们是被安排在一间比较靠里边的大“朗高”,那“朗高”显然是为了安置我们这批刚到的人员,是刚建成的。“朗高”是用藤扎成的。由于地势关系,“朗高”建得老高的,我得好吃力才爬得上,所以上下很不方便。这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朗高”的铺面是用小树扎成的,那些小树大大小小,弯弯扭扭,极为不平,对我们背部的骨骼和肌肤带来了威胁。要休息时,东摸摸,西摸摸,没个适当处可铺平身躯。太困了,管不了那么多挨痛睡觉也得去找周公。
我们这一批到之前,老余他们已在一个月之前先到这乌龙山来运粮了,所以我们有粮食吃。仅仅在这开头的第一站,我们就开始尝到'吃’的苦头了。在我的印象中,那些饭不好吃,粥不像粥,饭不像饭,有时是夹生饭,并没有什么菜,只有黄瓜和酸茄(伊班茄),还是水煮的,没什么油,斋得很。吃了有两星期吧,肚子很快饿,嘴巴又很酸涩。我活了十几二十岁,还未曾面对吃方面的考验,我虽然不愿意,但却必须面对,因要当兵呀!
我们到达后,三民(吴松美)他们又陆陆续续的到了,在乌龙山,我们不会做什么事,就是煮饭也不会,你看那几个广东妹”像红霞、海燕、志战等有在那帮忙煮饭,但煮的饭却难咽的很。我们则在缝军衣的钮扣,还有缝吊带,那是用钻针钻,牛筋线缝,手指头可吃力了。还有就是站岗,晚上轮流站岗。当时有几个女的在“车”军备,是在另一个点车(那是在乌扎(林其清)的点,相信还有思英和小李都在那)。据他们说,赶军备是硬活儿,他们赶到手经常被车针插到,听老洪表扬她们,我心里油然敬佩,因我什么也不会呀。又听说思英(蔡美英)还会文娱,会跳《纺棉花》“太阳出来盘大……纺呀纺呀…”这个讯息我最专注听,也最有反应了,因我太爱文娱了,只可惜没机会见面,我只把这一情节长长久久的藏住心里。
我到乌龙山之前,老洪和铁军他们都已先到。不知是到后的第几个晚上,我们就聚集开会,那时才知道,原来老洪是我们拉浪江地区的主要负责人,而铁军则是民族工作主要于部之一而某人、某某是什么,什么的。在会上我们也都取了新的别名,很多朋友们的名字都很有激励性,你看有学群(洪楚廷)、铁军(邱亚陶)、必公(江先发)、坚持(杨如川)、志钢(刘华邦)向阳(姚银花)、海峰(莫火仙)……等,我就取了丹心,因小资产家庭出身的我,不易心红,故激励之。印象中,那以后晚上就有了开会和学习的活动,我过去的小组学习,组员最多只有3个少的时后只有2个人,现在这大组的活动,使我大开眼界,而他们一般比我大,我算是比较年轻的一个,其中还有曙光(张和鸿)、东兵(余清寿)、雪梅(江金带)、求实和我同岁。我沉浸在集体的紧张而有秩序生活里,努力认识新的事物,吸收新的知识,当然也顾虑着,自己的水准跟不上集体的要求。其实,对我来说,我是面对着空前的考验,一切的生活起居都面对着新的冲激,不进则退,我兢兢业业,虽然心里有苦恼,身受有磨炼,但新的事物,集体的力量也激励着我,使我使劲的顶着。
我们在“乌龙山”聚集,是要上边区的,因此得等边区的战友来接应我们,带我们上边区。
8月17日,老温等一批边区的战友到来。据老温说,他们是先到乌扎(林其清)的点,然后由乌扎带着来。来的人员是一个加强小队,共18位。指挥人员是叶子华(江先枋)和杨会强(温贤定)中队长。
我是个傻丫头,知道有人会到,但却也不知道兴奋、高兴,只是莫明的好奇,只记得当时有个简单的欢迎仪式,由杨中。不知是我太笨还是他喊的快或是喊的威队长喊口令“立正”其实我都没听清楚他在喊什么,只见一排队伍瞬时间挺挺直立,要多威武有多威武。我於1963-1965年头积极准备武装斗争时期在朋友家里参加军训时,焕清队长喊立正,我胸那么一挺,脚那么一拉直,以为那已是多么“飒爽英姿”,现在才知道那算什么,那是上幼儿园班。你看,人家才是英挺威武,才是军人。过去,我在市区店屋楼上房间里,因为怕声音太大,而在有床褥的床铺上军训时,老想,我们这些娃娃兵能行吗?在思想报告里还质疑过,现在这种场面,总算对我的质疑有了初步的解答。老温说,这18个人员都是精挑的,多数都是队长级人员。我对这些战友是又敬又羡,再把自己的老余和他们一比,自觉得他的身上太多的儒雅和斯文了,要成为一个兵,那还得经过多少的磨炼呀!
边区来的队伍拿的枪有Tomsen两把,由老叶和老温拿机关枪一把,由敢明扛,那是叫做MK中型机枪;小队长们多是拿sten(手提轻机枪)和来福枪,他们还带来手榴弹。男战友们眼睛都盯在枪支上转,三民(吴松美)说:我也不知怎么才能形容当时的心情,总之,好象他们(指边区回来的老战士们)是天兵天将似的。他甚至把老战友们身上吊带的东西都当成武器看见他们吊着的水壶圆圆的,以为那是手榴弹,“手榴弹那么大么?”他心里揣摩着。总之,这是个历史性的时刻,是历史性的场景,给我们烙下不能磨灭的记忆。
从老温(杨会强中队长)的到来,至到离开,在乌龙山停留有三天左右,他们忙着帮忙我们整理军备,战友们辛辛苦(据说那还是前一批朋友到边区看苦车了军备,但并不合格,后回来指示做的)。老温说,枪怎能是放在一个袋里装着?吊带怎么做到像是一串粽子似的,不能吊,因根本没配上吊袋。泽珠说,那背包好象一块豆腐似的四四方方的,吊在腰以上,不能背。只得下令改,边区来的小队长们,发挥了最实际的作用,在他们的指导下,帮忙下,在我们自己齐心动手下,三天内终於基本上使这些家伙们能扛上、吊上、背上。我们国内的朋友也都配上白也就是后来为纪念铁军於69年1月8日壮烈牺制的北加莱福枪,牲,而正式命名的“铁军一八”。我这小妮子,其实也根本不灵光,不会懂得把军用枪和我们的北加莱福来个“威力”和杀伤才的比较,只是觉得,人家军用枪,那模样儿比我们自制的威多了又想,朋友们能在极为简陋的条件下把北加莱福枪造出来,那也很“神”呀,那确是不简单的,因一切都在摸索中。这期间还有件“糗”事,忘记了是那位国内的战友,因好奇,更因没有军事经验,竟玩起机关枪,岂知枪里有子弹,扣板机那么一扣,砰一声巨响,吓呆了周围的人,还好,子弹射击的方向并没有人,要不,又是恨事一桩呀。
要出发上边区了,留下的朋友,为即将远征的人们开了欢送会。一两星期的斋戒在这一天开了斋,因杀了条猪,煮了比较丰盛的菜色,有很多当地的群众也来和我们聚餐。当地伊班群众们都很热情地唱“班顿”(伊班人的传统歌曲)似是唱不完的。当天,为了对边区战友的敬意,要为他们的指挥人员献上毛主席的像章。领导上指定由我为他们捌上。那时的我,当然也为沾上他们的光而喜孜孜的。
长征上边区
队伍整装出发,56个人的队伍,排成告别了“红旗山”,线形走在森林里,那是前面看不到后面,后面看不到前面。我们国内的战友被编成了三个队,由华联、纪平、少华(刘小雄)分担队长,我那小队好像是由少华担任队长,老洪、泽珠都在我一队,学习由老洪负责。
走时,群众还送我们一段路,泽珠说是送到一个有很多葵扇叶”的地方,群众们还砍了很多“葵扇叶”回去。同时也把我们背不走的物件背回红旗山。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这些国内战友没有行军、负重走山路的经验,对自己负重量不能适当估计,有的因负太重而影响行军速度,所以超重的物件需得留下。记得当时我们印了很多的手抄毛主席著作和毛主席语录,也背了一些去。咱家老余,执着要多背这些书,但太重,后来不知由那个负责人硬是给腾出来。
在“乌龙山”时,队伍里有的人因不适应新的环境而生病当时生病的有坚强(张孔和)、洁心(郑珠英)、方明(沈泽珠)说,她因去冲凉而“感到”(中暑),上游广东芭的土医(阿强的父亲梁炳炎)还进来为她拔沙等的。病情还未好,后来她勉强跟上,但食不知味,体力空乏,吃了不少苦头,坚强和洁心留下,跟第二批的朋友们稍慢些天一起上边区。
老温说,我们是向Dap河尾前进,那葵扇叶很多的地方,就是Dap河尾。我们离开红旗山后,第二天,第一次搭群众的船过了牛麻河后,上山就沿着牛麻河和Katibas的分水岭一直走,没有再下河,这分水岭是牛麻县和Katibas县的县介,两边的兵和群众的活动地盘都止于县介。所以这条分水岭能让我们避过兵和群众的耳目,隐蔽的向前行进,全线分成七段,三几天的行程设一个站。为了粮食的补给,所以做为指挥员的老温说他严格的督促我们的行程,一定要在预定的期限内到粮点,否则,我们就得挨饿。有时,他看我们己走得很累,脚又很痛,不想走。但他还是坚持和鼓励我们一定要走到目的地,因不到目的地,就拿不到粮食,就得挨饿。老温说,还好当时我们的思想还红,再加上老洪在思想工作上的有力协助,总算一路顺风。
行程大约10天后,晚上我们来到古召长屋,那儿是Katibas河支流Chemanon河边。白天河上船多,河边群众活动频繁,因此我们利用晚上时间过Katibas河。我们向群众借了两条船划向对岸。因人多踩踩踏踏,痕迹很大,我们一离开长屋群众马上泼水灭迹。晚上,林里一片漆黑,路又是新开的,竟找不到路的去向,还好老战士益利很会认路,在他带领下,找到上山的路,走了一段路,我们就扎营。过了Katibas河,沿着Katibas两支流之间的垄走了四五天的时间,到了砂印边界的Condong山附近,一直下就到了印尼的Piyang河,那天晚上就在Piyang河过夜。这十几天的路可不好走呀!农村的姑娘朋友们,我不知她们困难大否。我和泽珠这样的女性,因生活在城市,又是学生出实在不懂得走山路,走森林,泽珠又是生病在身,考验就更身,大。我是一路喊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走在这段路程中,也不知在心里喊了多少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