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内容:
马罗诃的怒涛 3:一个女兵的经历 2
行军、扎营、睡觉都是大考验
当然要吃尽走山路是要有方法的,我们对森林太无知了,苦头。我们本来有穿鞋的,但那双透风的树胶鞋,并不适合走山路,很快就得脱掉,背起来。赤脚走路很考人,印象中,我在第一回合就给考倒。那就是我并不会探查地上有否藤刺,总是漫不经心,跌跌撞撞的走。不是给藤绊着脚,就是给藤刺刺到脚,要不就是被树上攀沿下来的,或旁边伸展出来的藤刺缠拉,我们是穿着长袖衣的。但被它一拉,刺钩一样深钩肌肤,一排血渗出,有时还要摆弄了很久才能把那一条钩刺给弄开。脚的刺就更不用说了,最初一天还不怎么样,第二天,第三天贯脓了,就痛起来了那真是好痛。在沿河走时,贯脓处在河里石上磨蹭到,更是钻心痛。我是觉得很苦,也觉得吃不大消,只是没办法得忍住沿河走呀走的。休息下来,我坐在河中大石上,把脚底翻上来,爱怜的观察着痛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也看不懂,老叶(江先枋)走到我跟前坐下来,小心翼翼的,帮我把刺挑开,把脓挤掉。我一路撇着的泪水,这时流下来了,是感激,也是释放胸口的苦情,这一幕已成我生命中的永恒。另外,我还得一直提个心眼,检查是否被山蛭给勾搭上了,那吸血鬼,真是可恶的家伙,我们分了很多精神去应付走路背重,腾不出精力来应付它,我们不断从裤脚处(我们的裤脚是用塑胶带绑住)找到像滚球般吸饱了血的山一见它真是要将之千刀万剁,方消心头恨。
由于我们都是在山垄丛林行军,老温说,我们几乎没有冲凉。他说,他们刚到“乌龙山”时,跟我们说,他们几天都没冲凉,我们听了很惊奇。现在,我们却在实践着这种惊奇,行军一套衣,晚上睡觉一套衣,每天早上,换下睡衣要穿上那套行军衣时,都得一阵的犹豫迟疑,那衣是又臭又酸又冰冷,不管那么多了,硬着头皮,胡乱的把它穿上就是。”年青的我原本是爱说爱笑爱闹的,可这一路上总是展着个苦瓜脸。每到休息时,老温总是在行军队伍前,站在一处体查我们的行军状况不时的说说路程的情况,说些故事,但总不忘开开我的玩笑,我呀不得不绽开个苦苦的笑脸。我记得有的地方,我们是在很河尾的小溪边的附近扎营。就在小溪里冲个凉,洗了衣烘干。有次,还把大嫂给我的手表给弄丢了,心痛了好久,好久。
我们扎营时煮饭的水,大都用山猪湖水(山猪群滚扒过的凹处积了的天水),那当然是很脏了,那里,眼睛看到的是泥浆蝌蚪和子孓,看不到的就不知有多少的微生物和细菌了。但没水不能生存,有水比没水好,吃不死就好,於是饭照吃,水照喝走不惯山路的人是很会喝水的,水还得节制地喝。
我们装水是用胶帆布(后来做背包用的)内套塑料袋有的是把袋口束紧,放在“拉笼”里背,有的老兵厉害,托在肩上扛。如果是山猪湖水还简单,有时要下好远的小溪去拿水,那就吃力了。拿到炊事处,用四条木棍插在地面上,把袋口的帆布倒翻扣在棍上,站立着。当时,我们根本不会煮饭,都是老兵们煮,我们自顾不暇,根本帮不上忙。当时扎营并不像后期是睡在吊床上的,而是铺睡在地面上,先把地面的树枝杂物弄开,再砍了些树叶铺在地面上,一方面会比较清洁平坦,另一方面没那么潮湿,然后铺上胶布,至於地面上的树根,就得各自灵活处理,找个好睡处了。上面是用塑胶布盖着,先在地面(一般是弄长方形)插上两支树棍,在两条棍上绑一条长棍,胶布的中段就顶在横棍上,然后把胶布的四个角上绑着的线绑在树根上或插上的短棍。如果没下雨还好,一下雨就不能睡,因地面积水,胶布很容易被树枝插破,水就从破洞处往上溢,只得坐着,靠着或怎么的就睡了。其实是顶难睡的,可是太困了,肢体眼皮不听使唤闭上眼睛还是睡了。晚上如果没有睡,白天那能行军呀。怎么样都得争取休息好,准备隔天的艰苦行军。
越过国界到印尼
边界的高山,有几千尺高,足足一天才上到山顶。铁军(邱亚陶)在砂印分水岭上休息时,用纸袋包起一把亲爱祖国的泥土有几个朋友(包括阿禄)也装了一把砂拉越的泥土放进背包。啊!亲爱的祖国,我们这一离开您,不知要那年那月才能回到您身边,为了祖国幸福的明天,我们就要离开您呀,到远方!
到了第7站,已进入印尼边界,我们在Piyang河尾扎营过夜,此后我们的活动就没有那么受限制了。因那都是无人烟地段,我们可以放声讲话,放声唱歌,老温派了三个头等猎手:光明、伟雄、南章,走在我们前头先打猎去了。第二天中午到了第6站,前面传来打到猎物了,我们可以开斋了。我们到时,看到一大锅的肉,那肉带黄色,汤也带黄色。他们并不告知我们那是什么肉,等我们吃后才告知我们说是“山人”肉(人猿)。也许有人会怕吧,但我并不怕,有食物,尤其有肉类,都是美食,我都吃得津津有味,最怕没得好吃。海燕(江先妹)本来不吃肉,因她皮肤会敏感,这时也吃了,不会怕了。
再走了两天,到了第5站Tekalang河,老温要我们休息下来,清洗被单衣服等,洗了就在河滩上晒,河滩也的确好大,而且光会晒得到,我们还痛痛快快的在河上泡水游泳,一洗这一路的疲劳和肮脏。乌榜(Ubong Ak Nuing)和曾忠(曾记明)还去猎,虽是有打到山猪,可是在回来的路上却被大水冲走了,因忠说不用背,放在水面上拖,可是一出大河,遇到瀑布却被走了,老乌榜悻悻然的很不甘心。李风(Imbat Ak Akam)去'白灵’,钓不上,呱呱叫,后来钓到一条‘马王’,晚上它做钓饵去钓白灵,终于如愿以偿钓到一条大‘白灵’给大家善伙食。
本来我们在第5站休息是要等营地的船来载的,但因人多不够,改为走山路。在路上还过一晚。老同志在扎营后打到猪,这只山猪很肥。必公因饿了21天,吃了太多肥肉而泻肚斋太久了,又吃太油了(他喜欢猪油)吃多了就会泻肚。从5站切到营地对面的这段路,因是河边,路途上下上下的怪难走的,我一路在心里嘀咕着,“不是说很快就到了吗?为什么还总是走不到呢?”人又累,脚又痛,真是盼不得马上就到营。第二天下午3点左右,才到了营地对面,营地派两条船来接们过河,先到菜园停下休息15分钟,整装、联络后沿菜园到营地。
国内边区战友大会师
“走,我们动身去营地去,营地的朋友们,盛情迎接,已准备就绪”,“听说还有鸣枪呀!”到底有多隆重?大伙都已心情激荡,急着要去揭晓。走呀走,大概是十分钟左右吧,我终於走到营地的山脚下的马罗河边。“波涛涛滚滚、浪涛涛罗河边,武装红旗迎风飘,伟大的革命组织领导队伍,披荆斩顽强奋斗,建立了人民的武装,……”这首歌就是当时的番景象。“排队、整装!”然后,我们长长的队伍拾级而上可边土梯要是从河边算起,也许有两百级吧。突然间传来砰21次枪声鸣响,那是代替着21响礼炮声,向国内新同志与边区老战士大会师表达的崇高敬礼!激荡的心情,随着拾级而上的脚步转化为肃然起敬,进门处,高高大大的牌楼竖立者,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由营地同志们围成的很大很大的圆圈。啊!是由田主任(黄纪作)、贝副政委(贝文对)、罗支队长(沈志威)等约有两百多位我们日夜思念、想象的边区战友在热情的迎接我们,我们逐一的和他们热烈握手。还有舞狮、打鼓敲锣的,砰砰嘭嘭热闹得很,这段时间来多少的思念、多少的期盼,都在这一握中宣泄了。
国内新同志和边区老同志的会师,是空前的盛事,那说明我们的革命道路,已开启了新的航程。这个会师的大住点,此后被大家叫做“老新点”(老同志、新同志的会师点)。部队的同志们为了我们的到来,半年多来已做了大量的工作。饮食上,几个月来,他们上山打猎,下河捕鱼,积了大量的鱼猎;还有许多“Gorong”桶的猪油,而这之前的“110亩稻芭”大丰收,可供部队吃3年,为我们囤积了一定的米粮、木薯、番薯、瓜类、豆类等。这使得我们会师之后一、两年的边区生活有了基本的保证。
居住方面,他们为我们兴建了好几间的“pos”,那“pos”就是一间间简单的大“朗高”,一个人一个睡位,我们就并排而睡,背包放在头上位。这“朗高”比“乌龙山”的朗高好睡多了,因为是用树皮铺面,不像小树铺的,睡了背很痛,而且铺面上还再铺上部队同志为我们编织的草席,真是感激老同志们的照顾。
欢迎大会和文娱晚会
9月21日,大约是第一批到达后一个星期左右(是在第二批到达之前),部队同志还为我们召开了一次欢迎大会和连续三个晚上的文娱晚会,为了这两个会他们花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单说三个文娱晚会,大家可以想象要有多少的人力、物力、时间、精力才能搭配而成,绝大部分的节目。在当时我们看来都是非常非常的精彩,那时候的同志们正值英年时期,个个生龙活虎,朝气蓬勃,男的俊朗虎彪,女的花苞绽放,英姿飒爽,又是在大部队的思想路线指导下,在大家庭的互相帮助、学习下并发出来的气氛,就是朝气、英挺,灿烂多姿、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我记得,当时演出的有小兰(林玉兰)的韩英;晓阳(房月梅)、林辉(黄赛营)演的《渔光曲》;有林辉和洪彬的对口词;有德兴(吴华松)唱的“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有一支很美的舞、“万岁万岁毛主席”(何瑞英指导的):有客家山歌,有顺口溜,有乐器演奏,有……太多了,使得我这个爱好文娱的小青年,体内的演绎细胞大幅度的增长着,整颗心,开放着文娱的花朵。我们部队的文娱战线真是人才济济,何瑞英更是这次演出的主要指导人员之一,也从那时起,她成了我心目中几十年的文娱老师和榜样。
在欢迎国内同志到达的大会上,田主任(黄纪作)做了重要讲话,宣布重要决定,要建立鲁让革命根据地。宣布北加人民军的职务,黄纪作是北加人民军主任兼政委,贝坤是副政委,洪楚廷是副主任,人民军总部和第三支队指挥部里先后有三位女性,一位是一青(何瑞英),她是见习指导员;另一位是林辉(黄赛英),她是总部职员兼研究员;还有一位是黄珍娜(赖福枝)於19/04/69受委为北盟第二特别边区委员会书记处及北加人民军总部职员。成立第一支队,第二支队,第三支队,第三支队的支队长是罗平,副支队长是叶子华,沈新民(沈耀彬)是指导员;成立拉让江中游武工队,武工队长杨会强(温贤定),宣委邱亚陶(铁军)。下午是讲话,黄纪作讲述了人民军成立的经过。
在会上国内去的领导和多位朋友也上台讲了话,总之这是国内和边区朋友,第一次大集体结合的会,能参与这样的盛会是非常难得的,是很值得庆幸的。楚廷、泽珠、必公、三民……等都讲了话。本来,负责同志也有叫我上台谈感想,可惜我当时胆小,不敢上台,失去了千载难逢的一次锻炼机会。这样的一次大会,脑子灵光的人,集思广益,会开拓出种种思路来,可是傻了头的我,还是浑浑噩噩的不知想些什么?总是觉得,太多的人要认,太多的事要懂,太多的工作要学,太多的新鲜事要听要看,整个脑子充满了新鲜事,只能装,不会消化。但无论如何,国内和边区这两股力量的交汇是我军历史上的大盛事,能参与其盛实是幸什、幸什!
欢迎会的当晚是大聚餐,在营地的广场上,搭起了用木板块铺成的长桌,有好几排吧。桌子上的住着虽然粗陋,可都是山珍海味,再加上稻芭里和菜园里的瓜果豆类等,洋洋洒洒铺满桌面,各菜色还有名堂,我不记得了,记得有一道菜叫做“海底捞珠”,名堂怪动听的,可我一见就伸舌,因那是大块肥猪肉炖成的,我怕肥猪肉,不敢恭维。在路上饿斋良久,可得饱饱的吃上一餐,记得有一个负责人说道,要吃,就得吃饱饱,才有饱的印象,要不总觉得肚子是饿的。
大营地里设有总部、指挥部、总务处、新闻处、卫生处炊事班。当时第二支队也在大营地整训,他们住了一间很大很大的两层楼的大“朗高”。刚到的人,不熟悉,晚上还会走迷路的怎么说呢?因我们晚餐拿木薯饭食时,天色已暗,我们得用一块长形树皮,拿块打马土点着放上树皮的前端照明,我的鞋又已坏,得了部队老同志送给的木展来穿,用木展走夜路可不容易。要到厨房拿食物又是有一段距离,那木薯是用木制的桶装,是有一定的重量的,所以,拿饭食,就得面对诸般的考验,会迷路并不奇怪,我自己就曾经迷路过。
这么多部门,跟我是没有多大的关系,最密切关系的是卫生处和炊事班,我当时不知为什么皮肤一时不好,在路上又吃了些卤的肉和咸鱼之类的东西,脚上割伤处又多,以致脚腿皮肤发毒糜烂。到部队时,益发严重,涂什么药都不好,最后只得到卫生所去打了三次消炎针才好。同志们刚到部队,环境的改变伙食的变异,难免有许多病痛和不适,所以光临卫生所是在所难免。炊事班是因为我们三餐要拿饭菜,所以关系密切,至于我还有另一重原因,我的阿禄是被分配在炊事班里当火头军,我有机会就希望去看他一两眼。我很想知道,这个从来只会吃饭,不会煮饭的人,是怎么当火头军的,一看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那么一回事,只见他头上缠着汗巾,赤膊着上身,手上撑摇着个大“摇摆”(木浆),在大灶上的Gorong桶内里搅粥,满身大汗淋漓的“好不威风!”
参加边区劳动生产
安下身后,我们这一大群人就得干活了,要不岂不坐吃我们女同志在短时间里没什么大事干,就跟着同志们编山空,织草席。编织草席其实也蛮花工的,必须先去砍“拿刀”叶,砍到后必须把两边的利刺和中间的支于用牛筋线削掉,剩下纯软质的叶片,在阳光下暴晒后,要在圆柱上拉软叶片,然后才能编织。我们也学编器具,器具一般用藤,用藤就得学削藤,削藤可考人了,要把一条长藤剖成适用的宽度,然后把不要的部分削掉,如果是蚂蚁藤,还要刮去表面的硬质,看似简单,要削成一条完整的藤不易。初学者要糟蹋掉很多藤才能削点东西出来而且削成的藤质地不平均,不光滑,制成的藤器就粗劣了。
我曾有过一次的组织生活。有一天,泽珠到边区不久,通知我到营地的某一僻静处开组会,那是“0”的组织生活,组长是她,组员有我、珍娜(赖福枝)和另一位女同志王利英(东华妻)。但也只有开过一次会,也就不了了之,可见当时由于马印夹击,队伍过早的被迫分散,打乱了我军的组织生活。自此之后,我们在边区的两年生活,一直都处在无“0”组织生活状态,一直都处在枪指挥党的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