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内容:第二十四章:烈士篇——永远的怀念 3
8.一位普通战士国平
矮个子圆圆的脸上常挂着笑容,18岁左右的小伙子,是山口洋属下丁加邯村种=沙葛(Bengguang)的农民,每天都忙着种作,涂满着泥土的身体,然后跳进屋前淌流的清澈见底的小河流水,顽皮地有节奏地用手打着水花嬉戏,这是作者最初对他的印象。
时间对他非常宝贵,作者很少看到他空闲下来,不是忙这个就是帮那个,他永远朝气蓬勃,永远给人带来春天的感觉。
当去执行运输任务的时候,有时作者也参加他们运输的行列。因为非常危险,必须特选人员,国平、世民和我个别从山市运载同志们要上山区的行李包,必经过军人的守岗站,我们尽量保持镇定,若无其事地穿着农民服装,带着草笠帽,在军人的监视下踏着脚踏车穿行一个多小时,尤其是国平吹着口哨悠闲地度过险关。其实我们只一个希望,别被他们阻止停下来检查,若被检查就麻烦了,上面用草或其它东西伪装的麻袋里,装的全是背包,里面尽是军服、军帽等军用品,那这条上基地的秘密线就将受威胁,好在当时都非常顺利,国平、世民是好胆量的,他们是出色的运输员。国平的乡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通往基地的秘密站,他们要上基地各写好名字的背包,必须经过我们的检查,因为太多东西太重了怕半路背不动,因此要尽量减少不必要带的东西。
在乡村群众站我们也搞印刷,为了让国平等运输员能够尽快发送出去,晚上我们就在一个昏暗狭小的紧闭着的印刷室里不停地印刷,热气腾腾的小室里豆大汗珠不断往下滴。过去的印刷机不如现在现代化的印刷,一分钟就能印出上百张,我们用古老的印刷方法,把一张张的纸放在印刷版已刻写好的蜡纸下,然后用印刷筒沾了油在纸上滚动,小心地印,一篇篇文章夹成一本本较薄的刊物。苏哈多禁止中华文化,但是禁止不了我们学习中文的热忱,国平等也非常认真地学习。排华事件发生以后,国平一家与村里的难民群众到山口洋集中,而他却坚决走革命道路,进山跟着队伍走。他非常积极地参加运输队、做向导,他对山路很熟悉,钻来钻去都没问题。
1968年,有一天,王明叫他当向导带队转移地点,因为老地点已经被围剿军侦探到了,若不转移一定会被突击。我刚好从火焰山基地被护送下来,因病身体非常虚弱。我们二十多个人转移的时候,向导第一位我排第四,刚走出营房十多分钟和军人巡逻队正面相遇,当向导的国平马上开枪向军人扫射,并大声喊“冲锋!冲锋!”军方被国平洪亮的喊声吓退了,以为战斗队真的要冲锋了,军方一边扫射一边撤退。乘此机会我们转移的队伍马上跑得无影无踪。
我因体弱脚完全无力,踢到树根便跌倒站不起来,其它人都已经跑了,国平发牢骚地说:“仅仅听得枪声就丢下重要的东西跑了,真是不负责任。”他牵着我的手拉我站起来,还背起同志们丢下的一大篮米和书马上跑。我们钻进=芦枝卢姬草丛中,=芦枝草茎细长,叶像=芭菇叶,一大片草丛,钻进里面看不见,国平在外面做好伪装后,放下米和书竟若无其事地躺下。
不一会只听得军人在搜山,就在离我们四、五米处敲树干铛铛的声音,我看看国平,那么镇定,毫无惧色,我从心里佩服和称赞他。
过了好一阵,这森林中击树声渐渐地平静下来,没一点声响了,我小声地对国平说,没听到敲树声了,他说,先睡一觉再说,他真的睡了。大约下午四点,他背起米和书说:“现在是回家的时候了。”他小心地弄开隐蔽地点的卢姬草,侦察了一阵说:“走!”我们马上出发回营。
在靠近营房边缘,刚好碰到阿世(我弟弟)等一队人马,他们说看到我倒下,以为我已经牺牲了,我弟弟和同志们伤心地哭了,正要去收尸体。路上碰巧遇见活生生的我,他们高兴地抱着我流下了眼泪。自那次驳火事件后,部队开始化整为零,我被调回沿海区搞地下工作。不久听说国平接受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接一位领导同志回来。结果路上碰上军人发生驳火,木青被打到手臂和阿生侥幸逃脱,国平壮烈牺牲了。
9.陈福意为自由而奉献宝贵的生命
陈福意笔名树华,结实健壮的身体,对人和蔼可亲,是一位忠实、坚强、严肃的干部,从不计较个人利益,碰到任何困难也从不唉声叹气,诚诚恳恳毫无代价地工作。
九卅前他是青年团领导人,他和张瑞一起受过一段时期的训练,他很会做群众工作说服人,他并不是一下子就把你争取过来,而是说出道理让你慢慢地思考,以理服人,一句话就让你深思觉悟。
九卅事件发生后,他和张瑞被捕了,在组织秘密安排下他们从监狱逃了出来,被护送到山口洋森林区。1967年期间,他被梭菲安指定在木杆一带负责木杆站的工作,张瑞负责宝宝山。他们的站作为转站、运输站、联络站,还在他们的站训练军事人员,经过训练才上火焰山基地。1969年2月武装部队化整为零,转入白区搞群众工作,他也从山区走出来,梭菲安集中主要干部讨论有关革命路线和政策。当时被邀请参加格兰坪第一次会议的共十二人。
第一届地下领导工程,陈福意和林英负责B局的山口洋、百富院、三发、斯古拉等沿海一带地区,在这里陈福意发挥他的领导能力,落实工作计划,组织了一村又一村的群众,沿海区群众工作迅速发展。
1970 年陈福意被王明派往道房搞民族群众工作。1972年组织遭受严重破坏后,他跟李忠科(老虎)、周文辉、如海四个人被捕,红帽兵枪毙三个人,其中之一是陈福意,然后放任李忠科逃跑,其目的是让当地人抓捕和枪杀他,玩猫捉老鼠游戏,李忠科被当地马来人逮住,最后被杀害了。
10.周淑芳年轻的生命被杀害了
周淑芳笔名阿兰,个子不高,圆圆的脸,嘴巴下长了一个黑痣,大家常开玩笑说她是毛主席的女儿。在学校是学生会的干部,九卅前是青年的积极分子和干部。她父母都在家乡居住,她的家只有他们弟妹几个在读书,年青人都喜欢挤在她家,因此她的家就成了革命青年的根据地。
九卅事件发生后,中文书被禁止,为了保存和偷阅读时方便,因此把全部书籍都藏在二层墙。有一天她家被突击,被寄放在她家的我和平两位被逮捕,军警拆开二层墙搜到许多书籍。
事件发生后她也回不了家,组织把她调去孟加影搞群众工作。她工作热情,笑脸常开,青年们都喜欢她,通过教夜校和歌咏队很快地就与乡亲们打成一片,在华族群众中搞得热火朝天,群众工作很快地发展起来。
机场事件发生以后,群众被集中到山口洋了,失去群众就无法站住脚。他们疏散到某村的群众中,突被达雅人包围,甚至要把全部华人杀掉,为了不让他们认出淑芳和陈燕不是本地人,她们抱起群众的孩子,这时四处已起了火,外村达雅人正欢天喜地又喊又跳舞,他们即将进行屠杀的当儿,正巧华族乡村附近的达雅人赶到,他们对异乡的达雅族人说:这些被你们集中的人是我们乡村范围内的华人,我们乡村的人会处理,不关你们的事,把这些人交还给我们。结果来包围屠杀的达雅人不得不离开,这个村的达雅人叫华人快点离开,不然性命难保。
保安站事件后,周淑芳被调回总部火焰山,火焰山的稻芭被袭击,火焰山也面临被敌围剿。后来形势越来越糟,苏哈多军队的围剿越来越频繁,为了保存革命实力,火焰山部队领导人决定把部队缩小,分散活动。
1968年5月26日火焰山部队在长凳岽驻扎的一部分联合队员,编号第四排,开会做出决定,西加的火焰山部队队员提出他们决定回白区,砂拉越同志则回砂拉越。当时战地平时表现不好,已被梭菲安撤了警卫员的职还缴了枪,大家对他印象不好,都不想让他跟着队,这消息让战地知道了,当夜正好轮到他站岗的时候,战地偷拿了砂拉越队员方达的机枪,然后朝着自己的营房扫射,当时全队队员十六人正熟睡,除了周淑芳、胜全、北伐、捷胜、诺曼、阿秀、卓立方,其它的队员张珍、苏茜、李小明、方达、亚老、胡亚山等被叛徒战地一手杀了,然后他向军方投降。因为他过去是梭菲安的警卫员,知道很多秘密,他带敌军搜获藏武器的仓库和医药库。
坚强勇敢的淑芳逃出战地的枪弹后便向达雅族村庄跑去,因为她曾在火焰山附近达雅族村庄搞群众工作,比较熟悉达雅族乡村情况。她来到一个稻芭的小茅屋,见到了一个达雅人,她在那儿隐蔽起来。她了解到砂拉越大队的人有时会路过此地,她叫达雅人交给大队队员修理手表,当大队队员看到了女子手表就知道有自己人在这儿,然后叫达雅人带他们见到了淑芳。
周淑芳跟着大队队员,来到宋公山的砂拉越人民军总部第三支队。对于淑芳的到来,杨柱中总部司令、叶存厚政委及队员们都非常欢迎她。
砂拉越人民军总部在宋公山受到多次印马合作进攻和围剿,致使他们的粮食发生困难,没粮食便吃树籽、榴莲核、树菇、树叶等维持生活,为了避开军人的围剿和方便找食物,他们分成两队不断行军,但在行军路上同志们因病死、遇到军人被枪杀死了不少。1969 年2月底,叶存厚安排10位病弱者,其中包括周淑芳,到一个他们认为比较安全的地点,由第三支支队队员坚利带队,出发后走到半路,被兵袭击,整个小队10位队员全部牺牲,周淑芳也牺牲了。
1969 年3月,杨柱中砂拉越三支队司令、叶存厚三支队政委在战斗中英勇牺牲了。宋公山第三支队全军覆没。
11.忠诚坚强的李翠燕
李翠燕笔名小燕,是一位工作稳重、负责又坚强的革命干部,1964年,印尼展开抗马行动,为了贯彻苏加诺总统反帝反殖民地政策,西加毗连东马,成了抗马行动的前线。西加人民纷纷参加抗马志愿军,广大的华裔青年也积极响应,当时印尼国家广播电台坤甸分台设立了抗马华语广播节目,杨国豪被邀请主持华语广播节目,他义无反顾的投入抗马行列。翠燕、许瑞玉也应邀担任广播员。在那如火如荼的抗马斗争中,华族青年义不容辞地挑起了抗马的大梁。
为当时印尼人民正积极支持马来亚砂拉越人民反殖民地的正义斗争,因此把抗马斗争放在广播的头条新闻。杨也作翻译工作,把坤甸或国内外新闻翻译成中文,这是件繁重而又有意义的工作。他们在人生的黄金时代,做了不少平凡却又伟大的事业。
在搞广播电台的那一段时间里,杨国豪与华文广播员翠燕结下了可歌可泣的情缘,很重感情的杨热恋着燕,甚至他们已在谈婚嫁。
天有不测风云,1965年九卅事件发生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天,媒体被封杀,杨国豪工作的坤甸中文广播电台被禁止广播,苏哈多开始向异己分子展开逮捕活动,杨国豪也在劫难逃。在被捕前,他镇定自若地向燕阐述了当时形势与可能发生的最坏的情况,他说他可能被逮捕或被杀害,希望燕好好应对。燕也勉励杨国豪希望他能坚强地活下去。凄风唳雨的夜晚,他们互相叮咛勉励,最后杨国豪告别了燕,没想到一别成永诀!
翌日,杨国豪被当局传召。他不仅是黎明报的老报人,又是坤甸华文广播电台的领导人,这几重身份使他上了黑名单。他胸怀坦荡光明磊落,自认为没犯法,便大义凛然去应召,但这一去就身陷囹圄。
坚强的燕擦干眼泪拯救被上了黑名单而未被捕的同志离开,多次把同志救出险境,由于频繁的活动受到探子的盯哨,最后燕只得离开内线转入实地斗争。
她悲愤的走出温暖的家庭,她是被苏哈多的排华政策迫上梁山的。她坚决走武装斗争的道路,她知道这一去不知何时何月才能倒回来看望自己年老的父母、家人和爱人,真的这一去她不再回头。她被派到孟加映一带工作,最初她和淑芳、许添城一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曾碰上一个乡村的华人被气势凶凶的达雅人集中,包围他们,后来这村的华人幸运碰上了救星本村达雅人被拯救出来,这些好心的达雅人说:“你们快点离开这里,不然性命难保。”
1967年,淑芳离开他们被调到火焰山基地和我在一起,李燕和一个工作者被派去船头区搞群众工作,有一位同志曾在马拉波山见到她,后来与组织失去联系,在军方围剿中被枪杀了。
1968年,燕在与恶暴斗争中不幸牺牲了,为祖国的民主自由奉献出年轻宝贵的生命,当时年仅二十二岁。
12.坚强的郭正老伯受酷刑而死
淡水港有位为人可敬的郭正老伯,对人慈祥、和蔼可亲。他的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地板是用泥土做的,从前堂到厨房都是坚硬的泥土,家庭里还一直保持着中国的文化传统,前堂两把椅子,男左女右,郭正老伯是一家之主,左边座位只给郭正老伯坐,座位中间有一张小桌子,他经常在那儿喝咖啡、喝茶,客人可以坐在右边与他同饮或谈话,铿锵的声音,虽已过七十,但让人感到精力充沛,讲话时语重心长,很有分寸。
孩子们非常尊敬他,爸爸讲的话没人说不,就是村里的人都听他的话。银丝满头,已渐白的眉毛,锐利的眼睛,白皙的脸,每天都穿白色衬衫,大脚农民裤,让人感到一位伟大的父亲形象。
郭老伯他老人家扶幼济穷,当65年排华事件发生后,山区大屠杀华人,一些山区的华族向市区逃亡,他收留了一家逃亡的难民,在他的椰园搭了间房子,并且还将谷仓里的谷扒出来支援他们。只要有意义的事,有人要求帮助,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有一位中医叫林振先生,对妇女病非常有把握,医德很好,但习惯抽大烟,跟郭老伯交上朋友后,老伯买了酒让他在家里一起吃饭,一有空他就过来饮酒、谈谈心,慢慢地便把大烟戒了,村里的鳏寡孤儿他都愿意给予援助。
他是一位政治认识较高、抱不平、支持革命的群众。很喜欢讲时事,谈论中印世界新闻。革命者来到他家就如回到自己的家那样温暖,他毫不犹疑地帮助解决工作者吃和立足的问题。
天有不测风云,1970年7月29日下午2点,他家被坏人告密,特务在放书籍文件的草丛中监视,他小儿阿客要去拿东西的时候被捕,接着把郭正老伯和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逮捕,带到松柏港军部锁一夜,翌日三、四点载到喃吧哇警察所。
家里只剩下小孩和郭老大妈,恐慌无计。有两个十多岁的乡村女孩被当地地方军头逼着带到后椰园的路上被强奸了,她们哭喊着叫救命,在光天白日下,苍天椰林见证了这禽兽不如的罪行。
兴哥对作者说:“我和我爸爸同一个房间被审讯,只许我们穿一条短裤,从晚上7点开始审讯直到午夜12点多。我亲眼见证了军警对爸爸的酷刑拷打。问爸爸的问题和我一样就是书和文件是从哪儿来的?强迫我们承认莫须有的罪名,并要我们供出所谓的秘密。我们都紧紧闭着嘴,一声不吭。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用拳头大的木棍抽打在爸爸瘦而老的身上,叫他把手放在桌子上,然后用手枪枪头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槌打,直到两手手指全肿得像鸡蛋甚至断碎了,然后手扶着桌子弯着腰用拳头大的木棍打腰脊,人倒下去扶起来再打,几支木棍也打碎了,全身血肉不分已完全没有了皮。军人一把抓住我爸爸推到椅子上,叫人再找来木棍,然后用棍子的尾端插向爸爸的胸部,顿时肋骨断了,他倒了下去。”
兴哥和他爸爸分别受刑,棍子落在他的手、背、胸,脸也破而流血了,他指着消瘦的脸对我说:“你看,直到现在我脸上还有痕迹,他们用烟火烧我的脸、背,烧全身。然后他们用还热的火灰从头上倒下来,在我满身是血和伤口的身上涂上火灰,这种痛苦可想而知,但我已失去了痛的感觉。”
半夜12点多,郭老伯被拖回狱房,还有第二的儿子金哥也受毒刑,然后和兴哥以及他爸爸关在一起。大家都伤痕累累,痛累地倒在地板上,他们躺在爸爸的左右旁,郭正老伯还对他孩子说:“我们千万别牵连别人!一切危险我们自己担当!你们受伤了,喝你们自己的尿可治伤。”三个人躺着都不能动弹了,过了一会儿,大约一点多,他们看到爸爸没声响,金哥便试探他鼻子,已没气了。他们知道爸爸已离开苦海了。他们没有眼泪,一动不动地与去世的爸爸一起躺到天亮。
天亮后守门的兵来开门,看到如此情形便把郭老伯拖出去。叫松伯港老人会处理丧事的华人来。这些华人见状大为不平,要求用棺材装郭正老伯尸体,但被军人拒绝了,军人拿来麻袋剪去连缝的部分,便叫他们把老伯尸体放进麻袋,叫他们扛回松伯港草草埋了。
郭正老伯宁死不屈,就是在牺牲的最后时刻,他还交待孩子们千万别牵连别人。郭正老伯仅仅是无辜的群众,但他的正义行动非常可敬,坚强的郭正老伯永远活在我们心中。